咖啡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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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漢，預言。

流浪漢帶著他的兒子，出現在滿屋子貓且可吸菸的咖啡館裡頭。

在還沒正式見過流浪漢之前，我已經多年來在他書中窺探出他有著一種流浪漢的邊緣性格；那種性格既親切又冷峻，且帶有一種理解爛哥們為何會在午夜因泡不到馬子而拼老命打手槍藉以忘懷不優越於世上的一類慈悲情懷。



在我們還沒正式談話之前，流浪漢已然迫不及待的搶我一步點起菸來抽，這是很新鮮的經驗，因為我鮮少遇見過比我掏菸還迅速的西部牛仔，西部牛仔無時不刻咬著半截香煙在嘴巴上並非是為了證實自己除了掏槍時刻是個英雄之外、在大部分沒機會掏槍的時刻他必須吸收大量的尼古丁才能穩下自己無時不刻面臨崩潰的孤單或滄涼。當然，流浪漢與我似乎總是離西部牛仔這樣的英雄調調兒有著今生難以達成的遺憾。



流浪漢很壓抑，且不難自他談話間那些過於謙卑的用詞嗅的出來。他老是將些文壇大哥大姊以前輩長前輩短掛在嘴邊兒將自己比喻的極為渺小，把自己先按在文壇晚輩的位置，得到發話的某種安全感。如同我們聊到：「我們這一代都是這樣的！」。我們這一代都怎麼樣了？流浪漢自始自終沒有給個清楚的定義。但是我卻好幾次點點頭默認了這樣有點推託而不負責任屬於我們這一代失落的感嘆或者怪罪。「我們這一代都是這樣的！」，到底我們這一代都怎麼樣了？



網路興起，資訊氾濫，情慾過多四溢橫流。再也少有深刻的感情專注停留在某些美麗永恆的事物。那些深夜捧著小說讀的時代早已逝去；小說卻不減反增，於是小說家不能再光靠小說養家活口、寫稿度日，小說家變成了一種猶如灑過香水的LV名牌，裡頭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還得做了什麼。我的意思是：小說家開始要注重自己的品味打扮，開始要參加談話節目說些自己的生活哲學、或者時不時要參與時尚派對說些高深莫測的話，做些與寫作毫無關聯的蠢事，才符合這個時代對暢銷小說家的期許，這些都是流浪漢早就懂的事，而為何你不去做呢？



其實某種程度來說我知道你做不來，也沒那先天的條件去做，你只能寫，拼了老命的寫，才能確定自己依然存在。那樣很糟，我知道，我真他媽的知道；我雖不及你的才氣，但我知道。你一個身為台灣中生代最被期待的小說家，一個華人社會普遍都熟悉的小說家，卻仍然要過著你所謂的流浪漢的日子。與你一起寫小說的老哥們好些個都上吊了，你不經意的提起，那似乎間接驗證了你的勇敢，又彷彿預言了生命中注定要逆世道而行的下場。



你那句「我們這一代都是這樣的！」說的那樣認命，那不禁使我害怕了起來。像飄浮在汪洋大海上的老水手指著無邊無際的遠方告訴我大海是沒有盡頭的真相那般真實又令人頹喪不已。